有一次婚姻輔導(dǎo)，講員說，不要尋找完美的妻子或丈夫。要么根本沒有，要么你一配上去，就不完美了。其實(shí)，一個完美妻子的定義，就是她有一個完美的丈夫。一個完美丈夫的定義，就是他有一個完美的妻子。換個說法，就是你的妻子，配得一個更完美的你。所以完美不是掛在櫥窗里的消費(fèi)品，完美的意思，就是彼此成全。

　　我聽了，心頭咯噔一下，想起我的孩子。當(dāng)初在產(chǎn)房外面，我的要求很低，只要和其他孩子一樣，不多一樣，也不少一樣，就滿足了。隨著他摸爬滾打，越長越大，我的欲望就越來越強(qiáng)。我的孩子要比人乖，要比人帥，要比人家早一個月說話，早一個月拉屎，早一個月背唐詩，才讓我踏實(shí)。難道我對他的要求越來越高，就意味著我越來越愛他？

　　如果夫妻的意思，就是彼此成全，父子的關(guān)系，難道不也是如此嗎。我若越來越愛我的孩子，就應(yīng)當(dāng)對自己的要求越來越高，而不是對他的要求越來越高。指不定誰成全誰呢。

　　兩年多了，有時和孩子四目相對，就像是一個新手，望著另一個新手。面對層出不窮的新狀況，大家都有些尷尬。他能說上三五句話，已經(jīng)很溜了，但還不會區(qū)分人稱代詞。當(dāng)我說，爸爸給你講故事，他也說，“爸爸給你講故事”。我忽然發(fā)現(xiàn)，原來和孩子一同經(jīng)歷這個分不清“你我他”的階段，是有特別涵義的。到底是他在學(xué)我，還是我在學(xué)他呢？是他的主體意識，尚不能與外在的世界分離；還是我的自我意識已過分強(qiáng)大，過于和這個世界分得太開，所以需要他的天真，來提醒我的老油條？

　　結(jié)果有一天，當(dāng)我聽到小書亞把“你”和“我”分開時，心頭反而有些痛。就像妻子生產(chǎn)一樣，終于有個家伙，從“我”里面分出去了。我對妻子說，我才體會了你懷孕生子之苦。我和孩子在“你我不分”中懷胎九月，今天終于落地了。我這一輩子，再也不會重新經(jīng)歷，和他在主體意識里如膠如漆的這一段了。

　　所以我感恩，不但是他長大了，其實(shí)也是我長大了。他過的每一天，我也在過。每一個段落里，他都在成為我的兒子，我都在成為他的父親。唯一的區(qū)別是，他努力的時候，他并不知道。而我知道的時候，往往并不努力。

　　我對他的要求太多，對自己的要求太少。就像考公務(wù)員一樣，他要成為我兒子，必須要過五關(guān)斬六將。而我成為他父親，卻是開后門進(jìn)來的。具體來說，就是靠他媽的關(guān)系混進(jìn)來的。

　　所以這個兒童節(jié)，我要懺悔。他做兒子兩歲半了，我做父親也兩歲半了。他去上幼兒園，我去上哪里呢。我對書亞說，爸爸要送你一份最好的禮物。他說，“車車”。我說，不是，我要把自己送給你。因?yàn)槟闩涞靡粋�更好的父親。我多么渴望你是一個完美的孩子。為此，我要把一個更好的自己送給你。

　　可能他聽不懂，可能他聽得太懂了。所以略帶羞澀地，嘿嘿的笑。就算我說要送月球給他，按他的智力，也會屁顛屁顛的高興。但我說要把一個完美的父親送給他，他好像一眼就看穿了，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。

　　是啊，我也承認(rèn)不可能，但我愿意嘗試。祈求上帝幫助我，叫我在今年兒童節(jié)許下的這個愿望，超過我這一生對孩子的任何期許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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